而這個時候，處於漩渦中心的三個活人——如果何將楚還能算作活人的話，三個活人還在沈默地對峙著。血紅的閃電雖說一直在不停的落下，但卻始終沒有傷到這三人。

閻清卓和何將楚的關系匪淺，哪怕他不知道前因後果，只這麽遙遙相望都能感受到站在那裏的何將楚已經不一樣了。

那個人向來都是站沒站相坐沒坐相，現在卻站的筆直，一動不動，沈寂得像是水下有巨大漩渦的水面。

從地底爬出來的骷髏越來越多。但似乎是因為鬼將在此，所以他們不敢造次，沒有像主營那邊的屍骨一樣到處傷人，紛紛臣服在何將楚的腳邊。

閻清卓還在攔住白無衣，語氣有幾分不可置信地道，“那是……誰？”

白無衣答不出來。他沒辦法說那個……那個東西是何將楚。因為他是安南國師一脈，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道，那個站在那裏的人，已經不能說是何將楚了。

何將楚突然仰天發出一聲長嘯。白無衣與閻清卓都覺得後背躥上一股涼氣兒。

匍匐在地的骷髏突然都好像得到了什麽命令一樣，從他身邊站起身。緊接著以一種詭異地速度撲了過來。

好在閻清卓也不是吃素的，緩慢把白無衣這個手無縛雞之力地大夫護在了身後，長刀出鞘，直接削開了兩個骷髏的頭骨。

閻清卓喃喃道，“那人真是將軍？”

白無衣還沒回答，就聽到有人道，“將軍倒是將軍，但已經不是你們的將軍了。”

閻清卓回頭，就看到簡賓白和李岑兩個人趕了過來。李岑手中尚且還有一把長槍，像是剛剛交戰過。

簡賓白也不多廢話，直接到了白無衣身側，問白無衣借了血混入自己之前調制好的粉末中。

李岑和閻清卓兩人護著這兩個文人，對付撲過來的屍骨。

李岑一邊打一邊問道，“這他娘的到底是怎麽了？這都什麽玩意兒？！”

簡賓白一時半會兒也和這兩個局外人說不清楚。

白無衣直接割開了自己的手腕，用的是當時何將楚送給他防身的那把匕首，血流進簡賓白準備好的器皿中間，一直到把整個器皿裝滿。

他跟半點都不覺得疼一樣，只轉頭看著何將楚的那個方向。那一身長嘯之後，它就又恢覆到了安靜。

白無衣突然問簡賓白道，“怎麽救他？”

簡賓白忙著把自己帶來的粉末和白無衣的血混在一起，周圍又都是骷髏撲上來和人爭鬥的聲音，雷鳴之聲不斷。

簡賓白根本就沒聽到白無衣這一聲疑問。

不過其實白無衣自己也覺查到了，現在站在那裏的根本就不是何將楚，而是一個失去意識的殺器。

汾娘提前布好了局，每一個人都渾然不覺地走進了她的局裏。

何將楚升仙城之時本來就差點被國師代藍煉制成守墓將軍，右手臂帶著咒文。這咒文一直帶著，只不過沒被催醒也沒人看出來。

現在被催醒的原因來自於白無衣脖子上的掠魂香木。

汾娘根本就沒有要用傀儡術控制白無衣的打算，那夜那個夢游只不過是她虛晃一招，把簡賓白引向錯誤的方向。

掠魂香木就這麽被簡賓白親手送到了何將楚身邊，成了喚醒他的咒文的催化劑。

汾娘以身為祭，用咒文把自己的血肉化為墨綠，滴落在地上，被腳下這塊大地吸收，喚醒了埋在地下數百年的屍骨。

這楚水進退數十裏都荒無人煙，只有駐紮在這裏的梁丘大軍。鬼兵鬼將剛剛醒來，自然就只會對梁丘大軍展開屠殺。

簡賓白現在做的，就是在阻止地下還在沈睡的屍骨繼續蘇醒。

他拿著混合了粉末的血液，終於搗鼓完了自己應該做的步驟，然後二話沒說倒在了地上。

就好像之前吸收汾娘墨綠色的血肉一樣，這個奇怪的紅色混合物也落地就緩緩被大地吸收了。

最後土地表面連個血點子都沒看到。

白無衣的血畢竟有靈，被大地吸收以後，就好像這塊原本暴躁的土地突然遇到了自己的主人，腳下那些躁動的力量都慢慢開始被平覆。

原本趨於蘇醒的屍骨，也開始慢慢重新安靜下來，在地下繼續沈睡。

白無衣最先感受到腳下的土地開始歸於寧靜。

但他也能感覺到，寧靜的只有近處，離的遠的地方，依舊還是有無數的屍骨不停地從地底爬出。

汾娘可是獻出了自己的全部血肉作為召喚。白無衣這點小口子流出的血自然是不能比。

閻清卓和李岑兩個門外漢也不知簡賓白在做什麽，他們也感受不到腳下大地從躁動到寧靜的變化。把撲上來的屍骨解決了個差不多，正待問點什麽。

這個時候，原本一直安靜著的何將楚突然飛身欺近，直接就把目標定在了白無衣身上。

閻清卓眼疾手快地拉了白無衣一把，李岑立刻提上長槍幫忙擋住何將楚。

之前李岑只知道何將楚幹站在那兒奇怪，卻不知道何將楚到底發生了什麽。

現在兩個人距離拉近，李岑猛的看清何將楚的臉，還沒還擊，先被何將楚的眼睛嚇了一跳——盡是眼白，半點黑色的瞳仁也不見。差點以為是白日撞鬼。

現在的何將楚自然不會手下留情，它現在腦子裏只是一片空白，沒有思想，有的只是一個念頭——殺。

所有出現在這裏的活人，都不應該出現。都應該死。

其實這是所有守墓的鬼將軍的共性。當初在鴛鴦冢中的莊蚴也是帶著這種信念在行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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